浙江在全球多地帮企业维权和防范风险—— 以法为帆，助企出海远航

        浙江在线-《浙江日报》2月25日讯  2月初，世界知识产权组织（WIPO）执法咨询委员会第十七届会议在瑞士日内瓦召开。浙江有关部门应邀就“知识产权行政执法助力企业创新发展的地方实践”作了主题发言。

　　这次亮相可不一般。“中国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。”一位业内专家说。WIPO是唯一的全球性政府间知识产权规则磋商制定平台，首次邀请一国地方局代表对执法议题进行发言，不仅彰显了国际社会对浙江知识产权保护的认可，更是浙江积极探索涉外法治的缩影。

　　如今，在深入推进共建“一带一路”的浙江，企业出海，法律服务也跟着出海，已不是一件新鲜事。近年来，从帮企业维权、助企业经营到为企业防范风险，浙江构建起涉外法治大协同格局，越来越多具有浙江特色的涉外法律服务正走出国门、迈向世界，保障企业在国际市场竞争中奋勇争先，助推浙江在深化改革、扩大开放上续写新篇。

　　感受调解魅力

　　中外当事人连赞给力

　　出海做生意、谈业务，遭遇风浪不可避免。很多浙商、浙企反映，境外维权难，主要难在官司难打。

　　一家总部位于温州的浙江科技公司，自从向境外发展业务后，常常被跨国诉讼牵扯很多精力。“多的时候同时有五六个官司在打。”公司负责人说，碰上国际贸易争端是件很头疼的事，因为人生地不熟、语言不通，对国外法律法规、国际贸易规则及条约等不了解，又加上跨国诉讼耗时长、程序复杂，一些企业耗不起时间和金钱，只能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”。

　　针对这个难点，浙江在全国率先组建涉外法治协调小组，出台《浙江省加快推进涉外法治工作体系和能力建设实施方案》，构建起涉外法治大协同格局。其中一项重要工作，就是协同多部门建立涉外商事纠纷多元化解机制。

　　相比一上来就打官司，浙江的法律工作者更鼓励企业用调解等手段进行“中国式”应对，用更灵活高效的方式解决纷繁复杂的涉外纠纷。

　　不久前，嘉兴一家果蔬有限公司向菲律宾一水果出口商订购了一批菠萝，等待时令水果新鲜上市。

　　然而就在去年这个时候，同样因为菠萝，双方却闹得很不愉快。

　　原来，嘉兴公司在2024年2月向菲律宾出口商进口了近4万箱菠萝，价值40多万美元。可收到货后，公司负责人张宏发现菠萝质量有问题，于是向对方索赔。没想到，对方“理直气壮”地回复：“根据国际贸易的交易方式，货物在装运的港船上交货时，风险就已经转移给你们了，不再由我们负责。”

　　张宏气不打一处来，刚开始做外贸生意，自己英语又不好，难道要吃下这个“哑巴亏”？

　　在多次协商无果后，他找到浙江子城律师事务所，决定和对方打官司。

　　律师朱嘉琦建议张宏先试试能不能调解。他一边帮张宏收集证据，证明部分货物确实存在瑕疵；一边仔细研究双方之间的邮件往来和采购订单，以及货物风险转移等条款。最终双方进行了一次面对面交流，不仅握手言和，还都表示愿意继续合作，进一步加强沟通，避免类似纠纷再次发生。

　　嘉兴经济外向型特征突出，外贸依存度超60%。全市8000多家外贸企业，把“嘉兴制造”带到了全球220多个国家和地区。但在实际贸易过程中，不少企业尤其是中小微企业，由于缺乏涉外法律知识，遇到纠纷往往会陷入维权难的困境。

　　这个问题不只在嘉兴。浙江作为改革开放先行地、对外开放“桥头堡”，开放发展已成为经济发展的鲜明标识。无数浙江人在开放大潮里积极走出去，从东海之滨到五湖四海，如同“地瓜”藤蔓般不断向外延伸。

　　去年全国两会期间，最高人民法院工作报告中提到了一起境外海域船舶碰撞案。2021年7月，一艘舟山籍远洋散货船在距离浙江4300公里以外的印度尼西亚港口锚泊时，被一艘航行中的巴拿马籍外轮碰撞，造成船艏和右舷受损，只能在当地临时修理后返回国内。

　　事情发生了，总要赔偿和解决，多个国内外法院都对这起事故具有管辖权。中外两家公司协商后，选择了宁波海事法院管辖，并同意适用中国法。经过多轮调解，巴拿马籍外轮所在公司主动履行了100余万美元的赔偿款，纠纷得以圆满化解。

　　不需要往返多地打冗长的跨国官司，省时省力省费用，这是中外当事人最初选择浙江法院管辖的重要原因之一。结果也没有让他们失望。感受到中国式调解魅力的当事人，连连称赞浙江司法机关“非常给力”。

　　“浙江的高水平对外开放，是坚持在法治轨道上的高水平对外开放。”有专家指出，这些走在全国前列的典型案件背后，是浙江因地制宜、灵活运用各种方式，不断以法治保障、优化营商环境作出的努力。

浙江华友钴业股份有限公司在完成合规管理体系建设后成功与美国、印尼有关方达成合作，在印尼建设产业链相关项目。 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
 

　　2024年，全省受理涉外商事纠纷案件709件，案件标的额13.4亿元，依法调解化解率达48%。今年以来，全省贸促系统为中外当事人挽回损失超2.6亿元，涉外商事调解成功率达40%，来源于诉调对接的案件同比增长3倍。

　　企业走到哪里

　　法律服务就跟到哪里

　　不久前，浙江天册律师事务所律师王立新，帮助一家总部位于杭州的浙江知名企业在新加坡结束了一起耗时4年的大宗商品贸易纠纷案。因为对买卖合同存在争议，这家浙江企业被新加坡企业起诉虚假、欺诈性交易，双方争执不下。

　　王立新专业知识十分扎实、对当地法律有深刻理解，他快速有效收集证据，精准梳理法律关系。最终，新加坡法院采纳了他的意见，驳回对方企业全部诉讼请求，浙江企业“大获全胜”。

　　这样大快人心的胜诉，如今在浙江企业的涉外诉讼案件中越来越多。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，浙江律师在跨境商事争议案件中，已逐渐从辅助角色转变为主导角色。相关数据显示，截至目前，浙江已有涉外律师领军人才240人，比2020年增加了一倍。

　　虽然如此，但对浙江乃至全国来说，专业法律服务人才队伍数量不够，相关业务水平不足，仍是提升涉外法治水平的主要短板之一。

　　近年来，浙江着重培养应用型涉外法治人才，不仅要求人员专业素质过硬，还要具有国际视野、通晓国际规则、精通涉外法律实务。

　　在浙江，“校政企”建立联合培养机制，法学院校增设涉外法治相关课程，成立14家省级涉外法治人才协同培养创新基地，相继实施“雏鹰型”“飞鹰型”“雄鹰型”等涉外法律服务人才培育工程，一支高素质的涉外法律服务人才队伍正加速成长。2024年，全省培训涉外律师2770余人次，办理涉外法律服务业务2187件，标的额达99.9亿元。

　　“浙江的涉外法律服务一直在不断提档升级，作为行业主管部门，我们更加注重行业发展引领。当前和今后一个阶段，律师等法律服务力量更多聚焦在为企业出海提供全方位的服务上。”省司法厅相关负责人说。

　　当前，新质生产力成为国家之间竞争的重要领域，同时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，给浙江对外开放带来了新的严峻挑战。过去一年，浙江积极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，双循环战略枢纽地位不断增强。省政府工作报告提到，2024年，浙江全力以赴稳外贸优外资，迭代升级“稳拓调优”组合拳，引导企业有序出海、合理布局，货物贸易出口达3.9万亿元、增长9.5%，占全国份额提高到15.3%。

　　随着浙江企业出海脚步加快，对营商环境持续优化的需求越来越高，涉外法律服务需要不断创新服务模式，提升服务质量，以适应市场需求的变化。

　　2024年以来，浙江创新“企业经营全周期”涉外法律服务模式，开展涉外法律服务专项行动，通过涉外法治平台提能、服务提速、人才提质三大工程，打造市场化、法治化、国际化营商环境整体优化提升的“浙江模式”。

　　搭建平台是重中之重。去年9月，宁波涉外法务集聚区在宁波国际航运服务中心落成。集聚区以港航企业、金融机构等集中的东部新城为核心，统筹宁波海事法院、宁波国际仲裁院及30余家律师事务所等涉外服务机构资源，在物理整合的基础上，实现高端法律服务、涉外法治研究、智慧法务等化学整合。

　　“以前我们碰到复杂的涉外法律难题，习惯性去找外国律师，现在家门口就有涉外法律服务，让我们能更从容、放心地面对全球化带来的机遇和挑战。”不少企业主说。

　　如今，企业走到哪，法律服务就跟到哪。浙江依托商会组织，在12个国家19个城市建立22个联络点；组建“一带一路”律师服务团，连续15年举办“浙”里有“援”外经贸法律服务活动……

　　业内专家评价说，有了平台的保障，能一站式解决企业所需的法律咨询、合同起草、公证、仲裁、证据鉴定等涉外法律需求，让他们少跑、不跑，赋能出海发展。

　　另一大特色是服务的提速。点开浙江政务服务网，企业就可以根据自身需要快速进行法律咨询，及时了解企业上市、市场化重整等各种法律服务方式以及牵头部门和相关法律法规。此外，企业还能申请通过公平竞争审查、合法性审查等，有效破除地方保护现象和行政性垄断。

　　做好合规“体检”

　　防范看不见的风险

　　法律服务“出海”，除了要帮企业解决问题、提供服务之外，更要为企业提前防范风险，将各类隐患消除在萌芽状态。

　　2024年5月，浙江一家塑料制品企业计划在泰国扩展业务，和当地商人谈好土地初步购买意向，准备建造工厂。企业委托广东华商（杭州）律师事务所律师董锋，对项目进行安全隐患调查。

　　原本只为“以防万一”，没想到调查结果却让他们大吃一惊：这块土地的实际所有权人，并非意向协议的签署方，该土地还涉及一笔高达3000万泰铢的抵押权。

　　惊出一身冷汗的企业负责人，根据董锋提供的风险评估报告，及时解除了意向协议，为企业避免了潜在的交易纠纷，最大限度挽回了经济损失。

　　“等出了事再去协调解决，尤其在国外，对企业来说时间、金钱等成本都很大，损失也会十分巨大，还会影响企业的国际竞争力。”省律师协会专职副会长陈三联说，要让涉外法治进一步提质增效，保障浙江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、建设高能级开放强省，关键要在“源头关”上下功夫。

　　以知识产权保护为例。浙江设立8家国家海外知识产权纠纷应对指导地方分中心，通过高效开展应对指导服务，2024年共为企业挽回经济损失约4亿元，节约应对成本约3700万元。

　　随着跨境业务的不断拓展，近年来，企业面临的合规风险愈发复杂多样，对获取相应指导的需求愈发迫切。

　　企业要在境外更好经营，须在开展对外贸易、境外投资和运营活动时，严格遵循相关国家与地区法律法规，恪守国际通行条约、协定以及所属行业国际准则和规范。

　　“合规多一点，风险就少一点，这是企业抢占国际市场的底气与信心。”最近，桐乡“出海”法律服务团团长张江波得知，浙江华友钴业股份有限公司在与美国福特汽车、印尼淡水河谷开展印尼镍资源开发产业链合作项目谈判时，对方提出，只有华友钴业通过合作方的合规尽调，才能正式开展商业合作交易谈判。

　　这意味着，华友钴业只有完成企业合规管理体系建设，才能确保合作项目顺利推进。张江波立即对照标准帮助企业进行合规“体检”，并对企业在国内的相关合规管理活动进行全方位认证。最终，华友钴业通过ISO37301合规管理体系认证，成功与美国、印尼有关方达成项目合作。

　　近年来，浙江已实现从外贸大省到开放大省、再到开放强省的蝶变。对浙江企业来说，扎实做好境外经营合规工作，不仅有利于融入国际市场，更能提前防范“看不见”的风险，提升国际影响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。

　　眼下，浙江正积极推进重点产业发展法治风险防范体系建设试点，已累计发布重点产业风控法务指引175个，覆盖生物医药、新能源等近30个领域，实现可公开指引“浙里办”“12348法网”发布率100%，广受企业好评。

　　2024年底，杭州市司法局、发改委、商务局、贸促会、工商联5部门联合发布《杭州市企业境外经营合规管理指引》，对国内外已有法律法规、国际条约、规则等进行细致的归纳整理，并收录相关网站、信息化工具、监管指南及典型案例。

　　“相当于一本汇总版‘法律指南’。”杭州市司法局副局长林林说，《指引》包含国际贸易、境外投资、环境保护、劳动用工、反商业贿赂等159条企业境外经营中的关键合规领域重点内容，既全面又实用，可供企业对照梳理、完善自身境外经营合规体系，提升全球化管理水平。

　　更令企业惊喜的是，不少指引考虑到浙江企业的特性、具体经营环境等，对重点产业进行专门指导，帮助企业更有针对性地管控合规风险。如，杭州《指引》对当地重点产业智能物联提出建议，相关企业要注重数据保护与隐私合规，特别是在物联网设备的数据处理过程中，要确保遵守国内国际相关标准和规则。

　　随着涉外法律服务优势不断凸显，浙江企业迈向国际市场少走了许多“弯路”，“国际朋友圈”持续壮大，浙江将积蓄起高质量发展的更强劲动能，释放出高水平对外开放的新活力。（文中所涉案件当事人系化名）（记者 钱祎 王雨红 通讯员 李爽 刘牧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