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： 中国老人与子女

    章建民（中国主流媒体高级记者）

    在中国，一个不可回避，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，变得越来越严峻，对于个体而言，绝对不亚于当下中美贸易战影响力。据权威部门统计，60岁以上的老龄人口已达2.5亿，占比17.9%，60岁以上的老人中，有40%以上过着子女不在身边的“空巢”生活，而官方预计到2035年，老龄人口将近4亿，而“空巢老人”的比例或将达到90%。

    在中国的传统观念里，人年轻时比自己，到晚年时就比孩子。所以，很多父母一生的梦想，就是自己家的孩子能够飞上枝头，成为人中龙凤。

    终于有一天，孩子们越飞越高，有的去了大城市，有的出了国，还有的嫁到了外地……

    我有位老同事，她是早年毕业于复旦大学的老新闻工作者，丈夫是位抗战时期参加革命的正师级离休干部。二个儿子一个女儿，都非常出色，三个都是博士。大儿子是外交官长驻国外，女儿在加拿大是位科学家，小儿子在美国是大学终身教授。幸福吗？外界看上去绝对幸福。然后，有一年，我去看望她，老人告诉我，非常不幸福。她说老头子住院时，她脱不了身，居然连去银行取钱都找不到一个人，有时候想弄点吃给老头子，居然到老头子走时，都无法满足。

    几年后，单位的同事告诉我，丈夫去世后，这位老同事第二年就卧病不起，国外三个孩子都回来了，陪了一个多月，三个孩子假期都到了，可眼看老母亲还躺在病床上，三个孩子犯难了。医生告诉他们，老人也就这样了，如果出院那么一周内去世，如果留在医院，可能还能多拖些时间。面对如此抉择，子女们商量后选择了前者。出院二天后老人走了。

    前段时间，我还刷到了一则令人心酸的新闻故事：

    三个月前的一天，65岁的朱阿姨瘫痪多年的老伴儿突然从床上掉到了地上。

    朱阿姨忙活了半天，发现自己根本没力气把老伴扶到床上，朱阿姨打开手机通讯录，看看远在上海的独生女，再看看亲戚朋友，明明存了100个电话号码却不知道该打给谁。

    凌晨2点多，刚强了一辈子的朱阿姨，抱着老伴哭了。五年来，朱阿姨一直独自照顾老伴。

    离家的孩子，哪怕名字可以排在手机通讯录里的第一位，身体也无法在父母遇到麻烦的时候第一个赶到。

    我所以，要例举这些事例，是不是我想说明一个规律：凡是晚年幸福的父母，子女都不是太有出息！其实不然，中国老人晚年的问题，遍布城乡，绝非个例。

    百度中输入空巢老人去世，居然高于170多万条。其中一条：2017年12月21日，南京市某小区，一位81岁的独居老人在家中去世两个多月后被发现，发现时老人的身边还有一封遗书。

    遗书上写道：xx,我于昨晚（农历八月十五）走了，走时心如止水……

    在举家团圆的中秋节，老人独自离开了这个世界。两个月后才被邻居发现。邻居说，老太太原住在市区，有儿有女，独自搬到这里七年有余。三个多月没看到她，还以为她走亲戚去了。

    老人在临终前还不忘为子女着想：拖干净地面，浮灰不能扫，而后用湿抹布擦桌椅凳上的灰尘，开窗通风不会染病。最后再打开橱柜和抽屉整理东西……遗体速火化，一切从简。

    这样新闻可谓不胜枚举。

    我们总以为父母在家不用工作，平时看看电视出去溜达溜达，生活惬意轻松，而他们也总在电话里笑着跟我们说：“家里一切都好”，“我们身体很好”，“你不要担心，忙好自己的生活就行”，“不要挂念我们”......

    然而事实上：独居老人所面对的重压，是我们难以想象的，除了生命安全问题，还有情感沟通上的问题等。

    为人父母，最大的悲凉，不过是，生儿育女，勤劳责己，不添麻烦，最终却活成了被子女遗忘的孤岛。

    中国老人自杀比例高，背后是无法承受之重。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数据，中国70岁以上老年人自杀率达到了51.5例/10万人，在174个受访国家中排名24位。其中，农村老人又是自杀的主力人群。有专家曾经说过，中国老人自杀比例是其他群体自杀比例的三倍以上。

    老人到了一定年龄，作为父母，也不愿意打扰儿女，他们心里其实都在害怕：怕不知道什么时候，会发生什么事情？更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，无人知晓。

    若是再加上自己患有疾病，为了不拖累儿女，更是强化了想自杀的想法。

    老无所依、重病在身、不愿拖累子女，成了压垮独居老人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    网上曾流传过这样一个计算公式：假如一年中，只有过年7天才能回家陪父母，一天在一起顶多相处11小时，若父母现在60岁，假设活到80岁，我们实际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，只有1540个小时，也就是64天。

    你拼命变得有出息，却只剩老人在独自哭泣，他们一点也不幸福。他们的年龄，也等不起！

    道理虽是如此，但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：一个社会保障低下的社会里，生活对于大部分子女来说，同样不容易。父母成为独居老人、空巢老人，而子女，分身乏术。

    中国是一个特殊国家，尤其是养老上更特殊中特殊。几代人的独生子女，未富先老，老人社会快速形成，所有这些都将给家庭、社会、国家带来许多不可回避的现实困难。对于养老，我们不仅仅准备不足，更是制度法律上很不健全。比如，据资料中国目前老年人口过2亿，但养老机构的床位约为750万张，这已不是缺口了。尤其提倡的所谓居家养老，这居家到底谁来负责呢？谁来照顾呢？答案显然是苍白无力的。

    老年社会的问题，应该是目前中国最棘手问题之一，这个问题不解决，将严重影响中国未来发展，这绝对不是耸人听闻，而是骇然听闻的。我们必须在立法和制度及社会保障上抓落实，不要总把养老推向家庭儿女，家庭儿女有责任，难道社会国家政府没有责任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