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“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”花落浙江,这块创业创新的热土就竭尽全力在探寻各种跑道。有的提出组团式、片区化发展,有的打造全品类区域公用品牌,还有的部署发动村企结对、山城协作。最近,浙江省兰溪市举起“地标富农”旗帜,希望锚定地理标志农产品推动共富进程。
兰溪地处浙中,是远近闻名的农业大市。近年来,该市利用独特资源优势,积极打造“地标”金名片,为农业转型升级、农民增收致富发挥了重要作用。据了解,兰溪共有6个地理标志农产品,总数排浙江全省第一。除了刚起步的兰江蟹,其他5个地标农产品均属种植业,面积占兰溪全市种植业的20.8%,但产值占比却达到31.2%。
兰溪将共富跑道锁定“地标”,出发点自是不难理解。但在新的背景条件下,兰溪究竟如何推动“地标富农”?记者专题调研后,将其做法概括为“提低扩中”法。
提低——
通过果园流转推动散户“借船出海”
4月中旬,枇杷开始由青泛白。按时令,露天枇杷要再过一个月才能上市,而霓虹山村果香农场场主周庆权的枇杷种在大棚里,比露天的要早半个月入市。这一时间差足以让其产品身价倍增。
“枇杷最怕受冻,特别是在花期,能让果农‘颗粒无收’。有了大棚,不仅能让枇杷提早上市,还能避免冻害、花腐、裂果等情况发生。”正是基于种种考量,周庆权下了狠心,投入100多万元,建起1万平方米大棚,还配套了智能化管理系统。
周庆权的农场共有60余亩地,一半大棚,一半露天,效益相差一倍多。效益虽然诱人,大棚的投入却让许多人“望而却步”:山坡地上盖大棚,每亩成本就得12万元。即使政府有补贴,个人只需承担一半,普通散户也无法承受。
霓虹山村种有2000多亩枇杷,看上去整体规模不小,但大多数是兼业农户。一家三五十棵果树,平日里粗放管理,收获后提篮小卖,随行就市,价格不具优势。可兰溪的散户、小户基数多,既不可能指望他们成为中坚,又不可能丢下他们不管。唯一出路就是,确保其在有稳定收入的前提下,通过土地流转的方式融入现代农业发展进程。
兰溪的“提低”流转有两法:一方面,鼓励连地带树流转,租金有的5年一涨,有的一次性支付,农户无需忧心管理和销售,除去收租金之外,平日里还能打些零工;另一方面,出台政策,将一批有意愿、有能力的散户培育成大户,再通过组织化带动,扶上马后送一程。
兰溪农业农村局局长赵庆鸿认为,只有适度规模经营,经营者才肯多投入、用心管理,有充足意愿提品质、打品牌。有了这批“领头羊”,小散户才得以“借船出海”。而政府所出台的推动标准化、设施化、品牌化等政策,也能依靠这支队伍得以更好落地。
马涧镇下杜村捷足先登,已成为设施化栽培杨梅的“大本营”,面积超过1500亩,占全省大棚杨梅的近七成。尽管政府补贴未及每亩15万成本的零头,可冲着能卖高价,一座座白色大棚近来先后崛起,成为下杜村的标志。
“如果没有政府背后推动流转,适度规模经营就无法实现,散户的收入也就无法保证。”陶奉源是马涧新农夫果蔬专业合作社的理事长,自己旗下130多亩大棚,身后带着一批几十亩规模的主体,“我们出精品、打高价、立标杆,其他果农自然也能看涨,愈发重视品质,形成良性循环。”
陶奉源向记者算了笔账:“流转杨梅山,一亩年租金2000元到4000元不等,另外日常管理要请人,每年劳务支出120万元,农民闲余时再打些零工,收入比个人种划算得多。若决意自己种,跟着我们标准化生产,效益也颇为可观,只要品质上乘,收购价都比市场要高出30%。”
46岁的李兴卢原是陶奉源手下的管理工人,3年前“自立门户”,从别的农户处流转来200多棵杨梅树。租金按棵算,每年150元,再加上自家100多棵树,盖起了10亩大棚。平日里就靠夫妻俩打理,一部分自销,最精品的则卖给陶奉源。过去,年收入10多万元,现在辛苦些,但足足翻了一倍多。
扩中——
通过创建区域品牌带动规模主体“水涨船高”
受疫情影响,一年一度的兰溪枇杷文化节眼看着无法举行。但今年恰恰是大年,兰溪枇杷的产量估计在两万吨,销售问题显得相当棘手。记者采访当天,兰溪市政府办正在召集农口、商务、宣传等部门紧急磋商对策。
讨论结果:一方面,抓紧时间发动工会、商会、乡贤等群体,进行内部消化;另一方面,由政府邀请网红直播,加大线上营销力度,并免费为市场主体提供统一包装;与此同时,联系落实加工企业,进行托底收购。
在兰溪看来,规模经营主体尽管是“地标”产业发展的中坚力量,他们可以通过企业品牌、产品品牌实现溢价,但同时也投入大、风险大,尤其是面对疫情,散户的损失往往可以忽略不计,但规模经营主体则可能“倾家荡产”。
兰溪的“扩中”之策是:由政府出面打造区域公用品牌,并且通过办节庆、搞推介、跑展会,来提升品牌知名度和市场影响力,带动规模经营主体拓展市场、提高溢价。“规模经营主体最需要品牌营销服务,而政府恰恰在整合资源、搭建平台、组织活动、扩大传播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。”赵庆鸿认为。
据了解,兰溪枇杷文化节至今已连续举办11年,每年都能吸引将近10万名游客。为了充分挖掘地标文化,奇思妙想不断:可不仅是搞采摘,还辅以与枇杷有关的诗词、书法、绘画、摄影,并通过现代化、时尚化方式表达,以此将特色文脉与现代生活相链接。
相比之下,兰溪杨梅节历史更长,影响力也更大。早在2005年,兰溪就举办观光游和文化节,后来还把省里的“六月杨梅红”活动引至本土,并连续多年带着梅农去上海、香港、北京等大城市办推介会。现在,“五十里杨梅长廊”声名鹊起。马涧镇从事杨梅产业的农民,其收入是全市农民人均的2.6倍。
兰溪六大地标中,兰江蟹最为年轻。短短3年时间,这只绝迹近20年的螃蟹,就在一片竞争红海中冲出,成为一匹“黑马”。深究其快速“出圈”的原因,离不开“兰江蟹王”争霸赛。这场比赛放在“蟹仙”李渔的家乡夏李村,正是由政府出面倾情策划实施。
“鸿鹏生态农业”的老板孙华斌在赤溪街道柳塘村投资养蟹。让他意想不到的是,自己根本无须跑市场,未及开捕,就已被订走大半。“政府的‘兰江蟹’品牌打得越响,我们企业就越多受益。这就像是‘水涨船高’。”
接下来,兰溪计划大力扶持稻蟹共养模式。不出意外,两年内,一个规模超5000亩的兰江蟹养殖示范集聚区就将呼之欲出。
转型——
通过产业数字化实现转型升级“背水一战”
地标品牌尽管名气大,富农效应也显著,但毕竟兰溪地处经济发达地区,劳动力成本越来越高,发展空间更是十分有限。如何找到共富的新增长极?兰溪背水一战,试图利用产业数字化来突破瓶颈,获得地标产业整体转型升级。
今年,兰溪启动“五大会战”。兰溪市政协主席范冬岩领命担任“改革创新争先大会战”的指挥长。在他看来,“地标富农”跑道中,数字化作用不可小觑。通过产业数字化,不仅可发挥其管理工具带来的便利,更将实现多跨协同、系统重塑,来破解体制机制障碍,让地标品质把控更稳定、品牌管理更规范、联农带农更广泛、综合效应更突出。
在七星山名果庄园,记者看到,巨大的电子屏幕上,从温光湿,到水肥、病虫等数据一览无余。因为有了设施大棚,智慧农业具备用武之地,“庄主”汤友贵的拿手好戏便在于此:只需要一部手机,便能精细管理整个果园。“产品硬不硬,不光有口感为证,还有数据作支撑。二维码一扫,生长信息了如指掌。”
在兰溪,像汤友贵这样利用数字化手段进行生产、营销管理的,绝非个例。记者采访发现,很大一部分规模化经营主体,都在政府产业项目如“地理标志保护工程”“现代农业园区建设”等支持下,实现了生产成本的降低、农业资源的合理利用,以及产品质量的提高、品牌影响力的提升。遥感、地理信息系统、全球定位系统、计算机技术、通讯和网络技术、自动化技术等诸多高新技术,已经开始进入地标产业的田间地头。传统的“靠天吃饭”的场景渐渐成为过去式。
但数字化改变的只是生产流程,保证的只是产品品质,要真正实现产业数字化,还必须将积累的海量数据加以充分利用,为品牌营销赋能。为此,兰溪计划推出“产业品牌成长指数”。该指数将在杨梅产业先行先试,再复制借鉴到其他5个地标产业。
据介绍,品牌成长指数将包括品质、营养、安全、消费者评价等指标,既作为质量和市场晴雨表,让生产者和管理部门一眼明白短板所在,洞察发力方向,又面向消费者,为其选购提供参考,形成市场倒逼。
品牌化与数字化的双轮驱动,已让汤友贵尝到甜头。去年,他的精品杨梅卖到120元一斤,还供不应求。其做法就是让数据为品牌说话。
“届时,组织化、品牌化、数字化将形成‘三化互动’。一方面,推动土地、果园流转,大力扶持村集体经济和规模主体发展;另一方面,则以村为基本单元,打造全域全产业共建共享的共富模式。”范冬岩表示,待杨梅的产业大脑和产业品牌成长指数成熟后,将借鉴复制到其他五大地标产业。
根据计划,通过未来三年试点,兰溪将走出一条“地标富农”系统化解决路径。届时,这6个地标农产品的一二产值有望达到14亿元,带动村集体年经营性收入50万元以上的村所占比例从25%提高到80%,农民人均收入年均增速超过10.2%。(来源:农民日报)